林夏蹲在解剖室角落，不锈钢台面的冷光刺得她眼眶生疼。
台上的人被白布遮住大半，只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——腕骨内侧有道月牙形疤痕，是林小雨七岁时翻墙被铁丝划的。
“确认是自杀。”
法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“顶楼监控显示她独自走到边缘，停留了11分34秒，然后……”后面的话被一阵尖锐的耳鸣吞没。
林夏死死盯着妹妹的手，那指甲上还残留着剥落的蓝色甲油。
小雨最讨厌蓝色，她说像医院消毒水的颜色。
“我能看看现场照片吗？”
她听见自己问。
法医犹豫了一下，调出平板电脑。
照片里的小雨坐在天台边缘，双腿悬空摇晃，长发被夜风撩起如同一面黑旗。
林夏放大画面，指尖忽然僵住——小雨的瞳孔在某一帧闪过几道微弱的蓝光，像计算机启动时的数据流。
“这是镜头眩光。”
法医说。
林夏没反驳，偷偷用拇指按住那帧截图。
身为《新纪时报》的调查记者，她太熟悉这种蓝光格式：那是联邦数据库三级加密文件的识别码。
小雨的公寓还留着隔夜泡面味。
林夏掀开床垫，一堆药盒噼里啪啦滚出来：抗抑郁剂、镇静剂、以及贴着“M.T.P”黑标的银色安瓿瓶——记忆交易平台（Memory Trade Platform）的违禁药剂，用于缓解记忆植入后的排异反应。
窗台突然传来叩击声。
一只乌鸦正用喙啄着玻璃，脚环上刻着“B13”。
小雨怕鸟，不可能主动喂乌鸦。
林夏推开窗，乌鸦蹦到书桌上，吐出一枚沾着口水的芯片。
芯片插入读卡器后，全息屏弹出一段像素粗糙的录像。
背景是某间诊所，镜头对着天花板霉斑，声音却清晰得诡异：“最后一次服务，确定要删除6月17日记忆？”
男声带着电子合成器的沙哑。
“对，全部。”
是小雨的声音，但比平常低沉，“钱从我的脑核账户扣。”
“按照条款，删除记忆后72小时内可能产生回溯幻觉，建议购买我们的保险套餐……”“不用。”
小雨打断他，“反正这些记忆……本来就不该存在。”
视频戛然而止。
乌鸦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，林夏回头时，它正用爪子扒拉一本塞在暖气片后的日记。
最新一页写着潦草的字迹：“他们在通过记忆造神，而我是必须被抹去的bug。”
字迹下方画了个缠绕电缆的十字架，旁边标注着地址：红杉街47号地下诊所。
红杉街47号是家倒闭的宠物殡葬店。
林夏撬开通风管钻入地下室时，浓烈的腐酸味呛得她几乎呕吐。
走廊尽头传来对话声：“这批‘痛苦记忆’纯度太低了。”
男人抱怨，“上次那个家暴受害者的记忆能卖十倍价，因为她撑了八年才疯……”“现在不好弄了。”
另一个声音说，“贫民窟的人学精了，卖记忆前先嗑药制造幻觉，好抬价。”
林夏贴墙挪近，从门缝窥见两名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清点货架。
架上堆满玻璃脑状容器，里面漂浮着絮状物，标签写着“丧子之痛-73%纯度”、“霸凌创伤-评级A”……突然，她的小腿碰到某个软物。
低头一看，是个蜷缩在纸箱里的流浪汉，头发板结成块，怀里紧抱着一台老式放映机。
他抬头咧嘴一笑，露出镶金牙的门齿：“你也来找回忆？
这里的回忆会吃人哦。”
白大褂们听见动静猛然回头。
林夏拽起流浪汉狂奔，身后响起枪械上膛声。
子弹擦过耳际打爆走廊灯泡，流浪汉却咯咯笑起来，手指在放映机上飞快敲打。
地下室的防火闸门骤然坠落，将追兵封死在另一端。
“你欠我一次，小姐。”
流浪汉凑近她耳边，“提醒你，小雨的记忆被标价了，黑市有人悬赏三百万买她删除的东西……”闸门外传来电钻轰鸣。
林夏还想追问，流浪汉却掀开下水道盖板：“记住，别相信你的记忆。
你手机通讯录第三个号码是出口。”
通讯录第三个名字是“安德鲁”，拨通后传来AI语音：“欢迎来到盲盒快闪店，请注射定位芯片获取入场资格。”
林夏愣了两秒，突然想起小雨遗物中有枚嵌在口红里的微型注射器。
定位芯片植入手腕后，街角自动贩卖机亮起蓝光，吐出张写有“B13”的磁卡——和乌鸦脚环的编号一致。
盲盒店藏在一家VR网吧后台。
穿旗袍的老板娘打量她的芯片疤痕，嗤笑道：“新手？
第一次买记忆别选太刺激的，容易分不清现实。”
交易室布满棺材状的记忆体验舱。
林夏戴上头盔后，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片段：车祸瞬间的慢镜头、匕首刺入腹腔的冰凉触感、情人在婚礼上转头望向别人的脸……每个记忆都标着价码，最贵的是一条“亲手掐死爱犬”的记忆，备注写着“附赠悔恨感强化套餐”。
她在搜索栏输入“林小雨”。
页面弹出警告：“该用户记忆己永久删除”，但下方有个匿名卖家挂出条记忆盲盒，标题是“你知道你杀过人吗？”
林夏手指悬在购买键上颤抖。
忽然，所有屏幕同时黑屏，警报声炸响。
老板娘冲进来拽断她的头盔线：“条子来了！
从后门走！”
玻璃爆裂声从前方扑来，穿防弹衣的警察撞碎店门。
林夏翻出窗户时，瞥见某个警察的瞳孔闪过熟悉的数据流蓝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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